天黑了。
游乐园的灯一盏盏熄灭，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有人叫来了帽子叔叔。
我不记得家在哪，也说不清爸爸妈妈的模样。
帽子叔叔说调查需要时间，就把我带回了家。
他眉毛粗粗的，看起来很凶，我有点害怕。
可他家里的胖婶婶一看见我，却敢直接伸手去揪帽子叔叔的耳朵。
“方国梁，我们结婚才多久，你就敢给我领个那么大的孩子回来？！”
帽子叔叔低声和她说了几句悄悄话。
胖婶婶愣了一下，转身走进厨房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、香喷喷的面条。
我饿极了，但不敢多吃。
以前在家里多吃一口，奶奶都会打我的手心。
为了填饱肚子，我偷偷喝了好多水。
结果第二天早上睡醒，我尿床了。
胖婶婶盯着湿漉漉的床单问我：
“小孩，你今年多大了，怎么还尿床？”
我怕挨打，缩在角落不敢抬头。
可她只是叹了口气，默默拆下床单拿去洗了。
因为我，胖婶婶和帽子叔叔吵架了。
她叉着腰。
“方国梁，你说得轻巧！什么叫‘只是多碗饭而已’，老娘马上要生了，以后哪有精力带这个孩子？”
原来胖婶婶不是胖。
是她肚子里有个小小的人。
帽子叔叔一边帮她捏肩一边说：
“最近我在调查一个盗窃团伙，所长说办成了就给我升职，到时请个阿姨帮你分担。”
我希望帽子叔叔能升职。
胖婶婶从不让我碰拖把，也不让我洗衣服。
如果家里有多一个人帮忙，胖婶婶不用每次干活都气喘吁吁的。
没两天，帽子叔叔真的拿回来一面锦旗。
“那帮人落网了，所长说下个月就发奖金！”
胖婶婶也笑了，说要带我去百货大楼买新衣服。
我们坐上了公交车。
我紧紧攥着她的手，生怕她也像爸爸妈妈那样突然消失。
胖婶婶摸了摸我的头。
“别怕，婶婶不会丢掉你的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，认真地说：
“如果你真的找不到家，就在婶婶这儿待一辈子，好不好？”
我不敢回答。
因为胖婶婶的脸色好差，浑身还冒出黑气。
她会像弟弟那样，被人放进小小的箱子里。
公交车里人挤人。
我太矮了，只能看见大人们的包。
黑色的手提包，棕色的菜篮子。
还有一个八字胡的叔叔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。
我抬起头问胖婶婶：
“为什么那个叔叔拿着刀子呀？”
声音不大，但狭窄的车厢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人群尖叫着散开。
胖婶婶被人推倒了。
她身下流了好多血，可脸上的黑气却消失了。
救护车来了。
穿白大褂的阿姨把胖婶婶抬上了车。
我也想跟上去，却被人狠狠拽住辫子。
头皮传来针扎一样的疼。
回过头，是车上那个八字胡叔叔。
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我：
“小畜生，就是你坏了老子的好事！”
“既然方国梁的老婆跑了，我就拿你开刀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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